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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职业当事业来追求就是在为人民服务

 

 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名医、顶尖知识精英,但是每个医生都可以做良医。无论在书斋握笔、农田挥汗、工厂劳作还是校园传道,无论马路天使、城市美容师、小巷总理还是衣食父母官,只要做好应然之事、本职之责,你的努力就能照亮这个民族的梦想,你的奋斗就会给人民带来福祉。

 

  真实樊嘉———

 

  付出再多也不言悔

 

  曾是个快乐的机修工

 

  记者:据说你以前是个机修工?

 

  樊嘉:我那会儿高中毕业没机会上大学,就在淮南纺织厂当了机修工。有人说,做工人三班倒,既累又没意思,但我一直认为,那是人生中非常幸福的一段时光。跟了一个好师傅,学了一手不错的技术,而且还很有自己的想法,一边学一边揣摩师傅为什么这么做,能不能更好一点。我后来当外科医生的基本功就建立在那段经历基础上。做医生是治人,机修工是修机器,都要举重若轻,触类旁通,摆弄机器的手势对开刀很有帮助。我至今很怀念那时一起的工友,纯朴快乐。现在做医生每天接触很多老百姓,我有时就会忍不住想到以前的自己,也是这样子的。所以,能多帮一点,就多做一点。

 

  记者:我们听了很多你的成功故事,病人的满意,专业上创新和突破等,那么有没有什么不完美的,你认为比较遗憾的事?

 

  樊嘉:遗憾太多了,至今我还没有找到完全攻克肝癌和癌转移的好方法,不能完全解除病人的病痛,有时就在抢救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,这是最大的遗憾;这两年我忙于行政工作,没有更多时间和病人在一块儿,大多数时间是听助手汇报病情,虽然团队逐渐成熟,但我真的希望能留出更多时间给患者。以前我每天可以看病人两次,但是现在一个病人从收进院到手术后出院,可能都见不了两次,这也是一大遗憾;开会多了,和学生、助手交流的时间就少了很多,常常只能在吃饭或者查房间隙聊一聊。如果可能,应该和他们安静地坐在一起,认认真真探讨课题。这算是另一个遗憾吧。

 

  总得有一些舍弃和牺牲

 

  记者:说了那么多遗憾,好像还忘了什么?

 

  樊嘉:忘了?没有啊!(端详着记者,突然想起了什么,大笑起来。)

 

我知道,你说我太太。是的,我对她有遗憾有愧疚,陪她的时间太少了。但是,做医生这一行,就是要有很多舍弃和牺牲,这是必须的。什么都想得到,什么都很完美,是没有的。

 

  记者:也就是说,你不言悔?

 

  樊嘉:不言悔。辛苦,并不是我一个人,只要是对事业有追求、希望有所为的人,都难免付出和舍弃。在中山医院,有些专家下午的门诊要看到晚上7点,上午门诊延迟到下午两三点。手术来不及做,就延迟到晚上八九点,移植手术放在半夜。很多医生半夜12点还在装支架。从来没人提出,今天多看了2小时门诊,明天得补同样的休息。选择医生这一行,就应该奉献,就得做好牺牲的思想准备。因为,疾病是没有时间的。

 

  有爱就会有激情

 

  记者:我们知道,有些医生会“挑病人”,对于那种治疗风险太大、治不好可能有损名声的病人,不太愿意接受。你怎么看?

 

  樊嘉:医疗行业本来就是高风险职业,职业风险是应该承受的,是本职工作,能救的人为什么不救?有的病人,治疗的成功和失败比例是五五开,就一定要救,绝对不可以因为难做就放弃。就算只有一线希望,也要坚持到底。病情不会因为你累你不行就不存在,对于病人来说这可是一条生命。

 

  记者:你累吗?

 

  樊嘉:累,但我身体不错,撑得住。在身体透支的情况下,首先要保持心情愉快,这样就会感觉很好;其次,要用意志力战胜疲劳,只要把一件事当成事业来干,充满了探索的兴趣,就不会觉得累;最重要的一点,每天保证6小时睡眠。如果睡得少了,我可以在出差去机场的路上补足。要做到心中有数,什么情况下能够坚持也必须坚持,什么情况下不能坚持硬撑。

 

  记者:一天做20多台手术,做到后面会不会麻木,激情不再?

 

  樊嘉:只有热爱你的事业,才能保持长久的激情。我这个人,只要站到手术台上精神马上就起来,这不是什么高尚,就是一种职业反射。就好像球员,只要一上场马上如狼似虎。  我会永远记住那些失败

 

  记者:你怎么理解和病人之间的感情?

 

  樊嘉: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伟大,其实,我是很感谢这些病人。如果没有这些人,肝癌研究所哪来现在的成绩?是他们帮助了我成长。特别是开展肝移植手术最初那几年,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共同度过。对他们,我有一份特别的感激,感谢他们的信任和支持,把自己就这样交给我。没有他们就没有后面的成功。现在,我每次看到他们生活得这么好,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,他们就是我的作品。好几个病人给自己的重生过“生日”,吃着他们的“生日”蛋糕,我很骄傲,很甜,真的。

 

  记者:毋庸讳言,你也有过失败的案例,介意说这个吗?

 

  樊嘉:为什么要介意?怎么可能永远成功?成功建立在失败身上,这个规律不能到了我这里就不一样。直面失败需要勇气,也是一个医生必须具备的职业素养。对于那些失败的病例,我会永远记住他们,镌刻于心。

 

  记者:失败的时候什么感受?难受?

 

  樊嘉:失败是遗憾,但这和难受是两种感觉。你不能把一般人的感情放在医生身上,医生有同情心,但不能带情绪,否则就是对下一个病人不公平。医生不能太用感情,这不是冷漠,而是因为知道医学规律,医学是一门永远遗憾的科学。

 

  记者:有没有过害怕、后悔的经历?

 

  樊嘉:有时站在手术台上,病人突然大出血,速度太快,那时心里很慌,一瞬间会手足无措,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,我为什么要选外科呢?但这种害怕不能让其他医生看见,表面上得表现得很镇静,我一慌大家更慌。事后,我曾经想,要是不做外科医生就没有这种事了。你知道,外科医生最忌讳dieontable(死在手术台上)。

 

  你们就叫我医生好了

 

  记者:你是不是特别自信,觉得可以战胜一切困难?

 

  樊嘉:我也遇到过很多困难,我不是万能的,在遇到专业瓶颈时我也有低潮期。但是我确实比较自信,对任何事情都抱有充分热情,困难总是有的,关键心态要好,既要尽力而为,也要想明白,能成功就成功,不能成功没必要太惆怅。不要把所谓压力、竞争看作很痛苦的事情,人只要坚持去做事,就会感到幸福。

 

  记者:在医生、教授、医院管理者这些角色中,你更喜欢哪一个?

 

  樊嘉: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叫我,学生称呼我老师,病人称呼我医生,这样就很好了,我本来就是个医生呀。叫医生不是很好吗?有的护士叫我医生,我从没想过她为什么不叫我院长。我认为,在各种角色中,医生这个角色最重要,其他可以放弃,医生决不能放弃。我当主任、副院长都是为了让医生做的更好,让团队、医院做的更好。

 

  记者:做个选择题,手术成功了,儿子考上名牌大学,哪件事你更高兴更在乎?

 

  樊嘉:都在乎,都高兴,但如果要选择,一次高难度的手术成功,我会更在意。因为儿子考上大学,是应该的,考不上是不对的。

 

  人人都能为人民服务

 

  记者:据说你儿子大学专业是经济学,为什么不学医?你坚持走自己的路,却不希望儿子走你的路?

 

  樊嘉:现在好多医生都不让自己的孩子学医,太辛苦。我希望他要么不做,要么做到最好。学医需要勇气,需要非常敬业,能舍弃兴趣爱好休息甚至健康,有认真钻研劲,有同情心,甘于为人民服务,少一样都不行,就做不了好医生。

 

  记者:一个好医生的标准是什么?

 

  樊嘉:乐于奉献、以病人为中心、有良好的医德和同情心是三个必备的素质。每一个学医的人都可以做好医生。但是,如果想成为优秀的专家,就要付出更大努力、掌握高超的医术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大师,但每一个医生都可以成为良医。

 

  记者:今天的社会是否依然需要弘扬为人民服务精神?

 

  樊嘉:为人民服务精神,不但我们需要,西方国家也需要,不但现在需要,今后永远都需要。其实,每个人都可以发扬倡导为人民服务精神,不管从事什么工作,是精英还是普通工人,只要尽职守责,把职业当作事业来追求,愿意付出,就是在为人民服务。

 

  妻子戚潮芳———

 

  他的事总是天大的事

 

  去樊嘉的家采访他太太戚潮芳,楼下保安说:“你找樊嘉?不到半夜,他不会在家。”  为了他的事业,我们家付出太多了他多想停下来歇一歇,看场电影,出门旅行

 

  太忘我———

 

  没有一点个人生活

 

  记者:想和你聊聊樊医生,他很少在家?

 

  戚潮芳:对他,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———忙,忙始终贯穿了他生活的全部,他忙工作,病人,学生,课题。对于家里的事,百样不管,孩子是我一个人带大,装修房子三次他不过问。2004年装修结束后,我精疲力尽地告诉他,以后再也不搬家了。

 

  为了工作,他放弃所有,休息没有,年假没有,春节也没有。他没有自我,没有一点点的个人生活,太忘我!但是他心里有工作,你说,他还有精力给家吗?

 

  他父母就住在我们家对面的老房子里,但是他很少去看望,两个月一次吧。老人几次抢救都是我送的医院。他爸爸住在中山医院,他就在医院但是都不会经常去探望。这些,病房里的人都知道。他父母也很自觉,尽量不打电话。他每次给家里电话都很急,“好的”,“

知道了”,“就这样”,可是接病人和学生的电话却可以很久很耐心。

 

  太无奈———

 

  家里的事哪有病人重要

 

  记者:忙到很少有时间交流?

 

  戚潮芳:我们每天只有早上起床后的20分钟可以交流,我就在那段时间里把所有要说的事说出来,7点他就出门了。每天半夜到家,他就听着新闻入梦,想和我说说话,说不上两句就会睡着。一个月最多一两次在家吃晚饭,但每次都是一边吃一边打电话。经常大冬天的睡到半夜又跑去抢救病人。

 

  有一年,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全家一起旅行,还邀请很多亲戚朋友同行。都准备登机了,他接了个电话,一个病人手术后情况不太好,他站起身就走,留下我们一群人在那里不知怎么办。你看,他的事情总是天大的事。

 

  有一次我跟他去医院,想让他给我提供方便办点事,结果他一上去,一大群病人唰一下看着他,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紧紧盯着。真的,无论如何,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他了。我的事和他们比起来,太小了。

 

  太幸福———

 

  忙成这样他心里很甜

 

  记者:这样的生活,岂不是很无趣?

 

  戚潮芳:他觉得很甜,很有意思。有一天晚上10点,我在房间里没有听见他进门,他也

许以为我生气了,叫了几次我的名字没有应答,就开始唱歌,“甜蜜的事业,甜蜜的生活……”,那么累了声音还这么大。我从没听他唱过歌,这是第一次。就此我知道了,他虽然忙虽然累,心里开心,他感觉这个事业很甜蜜很美好。

 

  我总是问他,这样做,值吗?他大声地回答,“值!”他真的喜欢,看到了成就,看到病人的满意信任,这些是最好的回报,具有社会价值,他认为他对社会做出了贡献。

 

  太艰苦———

 

  我尝试改变但很难

 

  记者:你有没有尝试过改变现状?

 

  戚潮芳:他是不可改变的。

 

  我有时也要发脾气。做好了饭等他,他说“快了”、“马上回来”,就是回不来,被病人拖住了。有次大冬天,我在马路上等了两个小时,想和他一起回家,脚都冻僵了。生气的时候,我情绪低落甚至冷战,结果他也很不开心。每当这样,周俭(樊嘉的助手)就给我打电话。很多次后,我就知道这样不行,不能影响他工作,我的情绪会影响他的情绪。所以我败下阵来了,输得无话可说。

 

  有一年冬天深夜他睡着了,我怕铃声惊醒他,就悄悄把手机放在客厅里。第二天他狠狠骂了我,说不可以这样,万一有重要的事接不到电话,你承担不起!平时,他不允许医生们关手机,包括节假日,他说关手机意味着不想被打搅,要过自己的小生活。他觉得,一个医生应该时刻面对病人和工作。我总说,你这样子对家庭很不公平,可是他反问我,你要是病人,还会觉得不公平吗?

 

  有一次他在吃饭,菜已经凉了,还在喋喋不休接病人电话。我一生气,故意用筷子敲碗,想告诉电话那头他在吃饭。电话结束后他又生气了,说不可以,病人难道不比吃饭重要?

 

  记者:你不容易,某种程度上说,很伟大。

 

  戚潮芳:我真的很不容易,所有的事一个人扛,寂寞、痛苦、烦恼不说了,眼泪自己掉,我不会给他看到。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,也是一个伟大的女人。我常问他,你们这种状态有多少人能够承受,有多少人可以像我这样?每一份成功背后就有一份承受。我没有这样救人的能耐,但我在他面前很了不起,我多想做个小女人,多希望很多事一起携手承担。我就是在坚持中承受,在承受中坚持。我害怕逛商店,从不看电影,因为总是一个人,我不想自己不开心。他的工作我帮不了,能做的就是默默观察他,每天清早给他烫好衬衫领带,照顾好早餐,这是我每天唯一能管到他的一顿饭。(说到这儿,戚潮芳有些得意,她给记者展示了早餐餐谱,八宝粥、鸡蛋、牛奶和鲜榨蔬菜汁。)

 

  太疲惫———

 

  他好想停下来歇一歇

 

  记者:他怎么就不会累?

 

  戚潮芳:他一直在撑,血压高,靠降压药维持。中午老是不吃饭,过期快一年的饼干,还在吃,他说太忙太饿的时候忘了看日期。这两年经常感冒,每次发高烧就在床上哼哼,说难受。我就乘机教育他,樊嘉啊樊嘉,生命多脆弱,现在明白了么?他每次都说“以后再也不拼了,多睡觉,多锻炼。”病好了,这些话也就忘了。他常年弯下身体开刀,肌肉韧带受了损伤,手臂已经伸不直……(说到这里,戚潮芳有些低落,埋下头好一会儿,眼里泛着泪光。)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。他有时会说,“好累,好想停下来歇一歇。”大年初一他休息了一天,跑出去买了一摞历史片影碟,看了一整天,他说,“有这样的时光好幸福。”他爱玩,好不容易全家出去旅行一次,他看到少数民族在台上唱歌,就自说自话地跑上去手舞足蹈,拉着人家一块儿跳,那个疯啊。他也喜欢看书、练习书法、把玩石头玉器,但我记不起,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。他很关心时事新闻,每天晚上睡觉前,劳动报、外文报什么的,要翻一厚叠,还会读出声。

 

  太委屈———

 

  他也有伤心的时候

 

  记者:他有过委屈的时候吗?

 

  戚潮芳:一个病人,被所有的医院拒之门外,他非常努力地挽救结果还是失败了,家属把遗像放在他桌上,让他“面对面思过”。这时候我知道他心里多委屈,平时那么坚强的一个人,那时是真伤透了心,还不能在别人面前发泄倾诉。(夫妻本来心有戚戚,话至此,戚潮芳潸然。)我只能再劝他,“请你学会说不”,虽然知道这些话都不会起作用。

 

  太渴望———

 

  过一过平常人的日子

 

  记者:说心里话,你是不是也认为像樊嘉这样的人越多越好?

 

  戚潮芳:这个社会,这样的人太少了,他的理想和全方位的付出,对很多人来说不可思议。如果不是他的家人,我很希望这样的人越多越好,不仅是医生,所有岗位上,如果有很多“樊嘉”,老百姓会更幸福。但我是妻子,是他家人,我心疼他,我也很矛盾。我不是小市民,对钱和权有多大的欲望,我是真的渴望过寻常人的生活。

 

 

 

发布时间 2011-05-20